十几平米的出租房里,堆满了杂物,只有女子现在正躺着的这张床上,略显得干净一点。夏天的六月,又是阴天,房间里没有空调,只有一台电扇正摇着头,吹着风,但无济于事。早上七点的闹钟还没有响起,女子早已受不了这湿热的环境而惊醒。
“无聊透顶。”,女子发了句牢骚。这过于简单而普通的早晨,确实有些无聊。女子打开手机,看了看公司群里的消息。又一个她曾经的同事成了她的上司。
女子并没有过多表示什么,她像往常一样走到镜子前。镜子里,仍是一个普通的、二十来岁的女性。披肩散发,发梢被风扇稍稍吹起。
“……真是无聊透顶。”
女子打开房门,走出去,锁好房门,准备往公司去,正好撞见了隔壁家的那个小孩。
“哟!这不是隔壁那个死妮子嘛!”,那小孩用尖锐的声音笑道,声音穿过看不见尽头的走廊,形成了无数的回声。
“……”
“死妮子,你要是不想走的话,就先把道给老子让开!”,小孩的声音,更尖锐刺耳了。
“你知道吗?”
“老子懒得知道!”
“你知道吗,我准备在今天晚上自杀。”
“自杀?嗬!求之不得啊!最好给老子早点死,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一眼!”,那尖锐的声音说罢,就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女子坐上电梯,下了楼,出了公寓门右转,到了一下小商店门口。商店的老板娘坐在柜台里,正在给一个客人找钱,后面还有十几个人在排队。女子进了小商店,拿了一个面包,一小盒牛奶,也排在了对后面。
女子的身后,没有人再排上来,那位五十多岁的老板娘,见到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,便放慢了速度。等到前面的客人都已离开,她把手中的面包和牛奶放在柜台上,平静地对老板娘说——
“你知道吗?我准备在今天晚上自杀。”
“啊?”,老板娘突然停下了正计算着价格的手,“是,怎么了?”
“我准备在今天晚上自杀。”
“别开玩笑好吗?孩子。”
“没开玩笑。”
老板娘愣了几秒钟,眼神变得有些疑虑。
这时,后面又有一个人排上了队,老板娘又忙碌了起来,把她付的钱找清后,就接着应付下一个人了。女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商店,赶向电车站。但女子没有看到的是,老板娘在忙碌之中,向她逐渐消失地方向,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。
终于,在浑浑噩噩之中,女子赶上了电车,车上拥挤的人群与浑浊的空气,反而让女子更清醒了一点。
她的身后,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;右侧是一个学生,正一手握着扶手,一手拿着一本小说,津津有味地看着;正前方,一个女子正双手紧牵着她的两个孩子;而左边,是一个男性的职员,和她一样,穿着西装,打着领带。
女子冲着左边的职员说了一句:“你知道吗?我准备在今天晚上自杀。”
“……哦”
“……”
“然后呢?”,男职员问了一句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咔擦”一声,电车停了下来,数不清的人,挤上挤下。她在人群的缝隙中穿行着,终于下了电车。
上楼的电梯很快,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,人就已经到了十七八层。女子下了电梯,进了公司。
“早上好!”
“早上好,尊敬的科长先生。”,女子机械地弯下腰,冲着那位她曾经的同事,现在的上司,道了声早,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。
“早!今天也要加油啊!”,在女子旁边的工位上,她的同事伸了个懒腰说。
“……”,她没有回答,“你知道吗?我准备在今天晚上自杀。”
“哈?今天是愚人节吗?还是说,你说的是什么冷笑话?”
“不是笑话。”
“那我就当作是笑话啦!”,她的同事笑着,把注意力转移回了电脑上,要处理的文件前。
“……”
一天的时间,自然也是很快的,转眼间,虽是阴天,但西方的天空已肉眼可见的发红,再转眼间,钟表的时针指向了“9”,该下班了。
女子离开了公司,找了家旧衣服店,买了件大衣,又找了个步行街,在灯红酒绿的街头,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十分钟,最后随便找了个街边公园,坐在了一个长椅的一头。
长椅的另一头,一对情侣正坐在一起,不知在干什么。女子转过身去,对情侣说:“你们知道吗?我准备在今天晚上自杀。”
“啊?”,长椅对面,两人同时疑惑道。
接下来,情侣两人,小声地说了几句话,不知是不是故意让女子听到的,但女子确实听到了——
“那个人是咋回事?是个疯子吗?”
“鬼知道,咱还是走吧,要么她疯了,要么她真准备自杀。都挺晦气的,咱别在这儿待了。”
说罢,他们就离开了,只留下女子一人。
女子从口袋中,掏出从黑市里头买来的药。那个被她用过无数次的针管,再次注射进了她的胳膊上,不过这次,针管里的不是毒品,而是毒药。
……
苍蝇,是最能感知死亡的生物。这只,也不例外。
这只苍蝇,在公园间飞行着,嗅到了死亡的气息。
它扇动翅膀,向死亡气息的源头,靠近着。忽然,一束手电筒的灯光,打断了它。
……
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寻找,小卖部的老板娘,终于带着一群人,找到了女子。
手电筒灯光,照到了女子的身上。女子惨白的皮肤,证明她已经死亡了一段时间了。
这时,一只苍蝇,飞进了灯光的照射范围。
老板娘不会知道,也永远不会知道,这只苍蝇在想些什么。
但是,她能看到,这只苍蝇,落到了女子的额头上。
2023.5.11